随着特朗普政府对高等教育的干预加剧,美国的精英大学们正在积极寻求多种资金筹措方式,以应对不确定的未来。
普林斯顿大学近日宣布发行3.2亿美元的债券,西北大学和哈佛大学分别筹集了5亿美元和7.5亿美元的资金,而耶鲁大学则在努力出售其私人股权投资,期望通过这些手段增加流动资金。
自2月以来主要大学的借款情况:
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
许多大学虽然拥有雄厚的捐赠基金,但这些资金的使用常常受到严格限制或已长期投资,因此无法快速动用。
普林斯顿、哈佛等名校的举措让人想起2008年金融危机或疫情期间的融资操作。
然而,如今的情况更为复杂和严峻,学校们不仅面临经济压力,还需要应对特朗普政府政策带来的直接影响。
Greg Dowling(投资咨询公司Fund Evaluation Group的负责人)表示:“虽然大学们并未表现出过度的恐慌,但它们希望为最坏的情况做足准备。”
特朗普政府的政策变化对美国高校带来了巨大压力。
政府在过去一年中已暂停、撤回或审查了超过100亿美元的资金,这些资金本应用于资助大学的科研和教育项目。
这一系列举措,引发了大学界的广泛担忧。
学校们认为,特朗普政府的行为实际上是对私立院校的过度干预,侵犯了教育机构的独立性。
特朗普政府表示,这些措施旨在保护犹太学生,回应校园内的支持巴勒斯坦的抗议活动,并对学校中推行的多元化、公平性和包容性(DEI)政策提出质疑。
例如,特朗普上周威胁要取消哈佛大学的免税地位,并限制其国际学生招生,这一举动源自哈佛拒绝了政府对其进行文化改革的要求。
哈佛大学超过500亿美元的捐赠资金中有很大一部分被锁定在长期投资中,或者被捐赠者用于特定目的而受到限制。 照片: SOPHIE PARK/GETTY IMAGES
哈佛大学随后提起诉讼,指控政府侵犯其宪法权利,威胁其学术独立性。
学校们普遍认为,特朗普政府的政策意在制造混乱,削弱大学在教育领域的主导权,并使得教育机构更加依赖政府资金。
为债务买单的学生
美国高校发债能力的持续扩张,不仅与其非营利法人身份和税收机制相关,也与当代高等教育制度的运作逻辑密切相关。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各州对公立大学的财政拨款普遍趋于紧缩。面对预算缩水,许多高校也在寻找新的资金来源来维持运营与扩张。
从用途上看,这些债券资金,一部分用于老旧设施的维修和教学空间的改造,但更多的支出指向了校园“升级”,建设带泳池的学生宿舍、橄榄球场、图书馆、健身中心、学生娱乐中心,或是投资海外校区。
表面上看,这是高校硬件实力的提升,实则是竞争逻辑主导下的结果。随着各州对高等教育的投资减少,为高等教育买单的是学生和他们的家庭。在招生竞争激烈的背景下,学校之间愈发重视可见的校园环境,特别是那些能吸引能够负担高学费的州外生和国际学生的设施。
密苏里大学的研究发现,虽然债务融资带来了校园设施的扩张和升级,但这并未转化为教育质量的显著提升。换句话说,债务支出更多用于改善可见的物理环境,而非加强教学与学术研究本身。
在财务层面,随着债务比例上升,新增资金优先流向了服务性的支出,用于学术的预算占比则相对下降。最直接的体现之一是宿舍建设的扩张,这一扩张并非出于应对学生总数增长的需求,而是为了吸引更愿意支付高昂费用的州外学生。这使得原本定位为公共服务机构的大学,越来越像是做一门高档社区的房地产生意。
明尼苏达大学的“运动员村”(Athletes Village)是一个缩影。这座32万平方英尺、造价高达1.66亿美元的混凝土建筑群,集训练、康复、教学和休闲等多功能于一体,被视为该校吸引优秀运动员的重要基础设施。为了筹措建设资金,明大效仿许多同行,发行了4.25亿美元的AA级债券,运动员村成为其中最大的项目之一。
这类大手笔的投资项目,不可能总是稳赚不赔。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就是一个例子。金融危机后,学校从债券市场借了4.45亿美元,重建自家的美式橄榄球场。原本的设想是,这座翻新的体育场能吸引更多支持者和资金,配得上更强的校队表现。
但现实并不如人意。球队成绩没能达到预期,支持者的热情也远不如想象,最终项目出现了1.2亿美元的缺口。为了填这个窟窿,学校只好动用包括学生学费在内的校内运营资金。原本寄望通过投资提升校园吸引力,结果项目失算,最终却是学生为这笔账埋了单。
美国高校的债务负担已经非常沉重。密苏里大学的研究计算,2020年美国大学因为借债而需要支付的利息,平均到每位学生身上大概占学费的十分之一。为了偿债并维持在债券市场上的高评级,高校不得不在营收端持续扩张。这往往意味着更积极地招收州外生和国际生、抬高学费、提升辅助服务利润,以及压缩人力成本。
这些成本,最后还是回落到学生身上。举例来说,现在加州大学州内学生每年学费为14,000 美元左右(州外学生的学费是州内学生的三倍多),但杂费很高,每年的总费用(学费、住宿费、医疗费、书本费和用品费)接近40,000 美元。
如今美国高校的财务账目里,债务早已不只是风险,更成了一种扩张策略。但教育并非这场扩张的最终目标,这更像是一门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