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觉惶恐甘之如饴
踏过诸多弯路太用力
苦觅不责难
不屑唾手硕果
七年前大雪纷飞
孤灯黄卷天明
长夜 望不穿长安路
照路的不都是灯
御寒的 亦不止柔情
感念涌自内心的趣
不外观 不衡量
端一江水
坚韧虔诚
愿等再久
清晨嘀啭至夜半归来
风雨兼程独行
约定平静喜乐
冲淡顶风逆行的苦
或依旧怕
三两步的天堂
却总也放不下
不为前路 只在当下
阿婆说
“等你快快长大”
就回到老妪绣荷包 童稚撵麻雀的日子
焉支山焉知归家的路
沙洲或还匿有群雀溪流?
惟愿
自此过沙洲
当面见领航
自此过沙洲,当面见领航后记:
本诗最后两句引自英国维多利亚时代被授予“桂冠诗人”称号的阿尔弗雷德·丁尼生(1809年8月6日—1892年10月6日)的代表作《过沙洲》。
虽对丁尼生早已耳熟,但惭愧地讲,《伊诺克·阿登》是我仔细研读过的丁尼生的第一首诗。本诗原名《老渔夫》,写于1862年,作者酝酿多时,后用两星期完成,成为作者生前最受欢迎的作品之一。
作为桂冠诗人的丁尼生,与斯堪的纳维亚的吟唱诗人Skald,威尔士的吟游诗人Bard,盎格鲁—撒克逊的吟游诗人Scop一样,都依附于某个宫廷并为其服务,定期获得俸金和俸酒,从而成为宫廷娱乐的专职诗人,如威廉一世时的宫廷诗人,亨利一世时的御前诗人,到了亨利三世时,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王室诗人。
食人俸禄忠人之事,如此一来,他便难免写一些歌功颂德赞扬当权者的逢迎之作,故受到揶揄便在所难免。
诗歌开篇藉由景物描写勾勒了故事发生的小村庄样貌——靠海的一个恬淡祥和的小渔村。主人公是三个一起长大的小孩:伊诺克、腓利及小海港最可爱的女孩安妮。他们一起办家家,两个小男孩轮流当家,小女孩安妮则扮作小贤妻。
“玫瑰色的童年曙光过去以后,两人都感到升高的人生骄阳那种新热度,心里也都倾注于这位姑娘。”最终,直白热烈的伊诺克战胜了沉默含蓄的腓利赢得了心仪的姑娘安妮——他迎娶了她。她为他生儿育女照顾温馨的小家,他为她及这个家扬起幸福的帆,出海航行。
时光流转,好日子总归不会太长。一次突如其来的意外使得伊诺克受了伤,只能卧床休养。伤好之后的日子则显得捉襟见肘,加之原有的活计已经在他养伤时归了旁人,日子一天天穷于应付。
有担当且深爱着安妮的伊诺克,面对如此的窘境,只好忍痛割爱扬帆远航。命运的魔爪总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它又伸向了伊诺克——出航虽顺利,但返航途中却遭遇了风暴,漂泊到了荒无人烟的孤岛上,在仅有的两名同伴陆续死亡后,伊诺克成了名副其实的鲁滨逊。
这一漂便是十几年。或是上帝的怜悯,或是被其生命的顽强所撼动,一艘路过的“诺亚方舟”最终将其带回了故乡。怎成想这竟是命运对他的再一次捉弄——安妮在杳无音讯的等待中,含辛茹苦地抚育着尚且年幼的三个孩子,生活逐渐陷入绝境。在遭受了丧子之痛,且为了使剩余的两个孩子上学,她接受了来自腓利的帮助。在接受伊诺克确已遇难的事实后,应允嫁给苦等她十多年的腓利。
伊诺克可以被迎头巨浪接二连三地掀入海里直至精疲力竭,可以被独囚孤岛数十年乃至失语,但身处绝境的他从未放弃回去的曙光——每个清晨迎来旭日射下的万千条红箭,每个傍晚送走海上闪耀的最后光芒,从未放弃对安妮深沉的爱及同时背负着的设身处地的顾虑;安妮可以被无助的困顿与无期的等待经年累月地折磨,可以承受因贫困导致幼儿夭折带来的巨大创痛;腓利可以不顾流言蜚语,不断接济贫困交加的安妮,在或许无法兑现的允诺中继续平静地等待……
一切的苦痛最终以爱之名默默承载,同时以残忍的方式继续被承载。诸多的不可承受与漫长的忍耐,让命运的捉弄显得龌龊可鄙。伊诺克最终不忍心让安妮知道他生还的消息,忍受着与妻儿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的莫大痛苦,在孤独中悄悄地离开了尘世。
撇开世人对丁尼生褒贬不一的评价,诗歌《伊诺克·阿登》读来令人颇为感慨:命运多情的安排与无情的捉弄;经年累月的企盼与遥遥无期的等待;忠于挚爱的誓言与回报恩情、允诺之间的撕扯;因深爱而弃爱的痛苦抉择;因爱衍生的坚守、宽宥、谅解、默默的承载及只能带入天堂的思念……这些无不让人在短短数行诗文中深感命运的无情、无常与无奈。
命运可以居高临下,狂妄戏谑,但它休想让爱褪色,休想用它的残忍粗暴化宽容为狭隘,让忍耐成屈从,因为人性中潜藏着一些迷人的德行,诸如善良、缄默、谦卑、克制、隐忍、坚守等。这些含蓄的气质足以在命运戏谑的节点上将其化解——伊诺克最终忍痛放弃了安妮——支撑他活着回来的理由。独自承受弃爱之苦,孤独终老。在通向天堂的路上,伊诺克是坦然而宁静的,解脱且知足的,也是圆满完整的。
丁尼生要求将《过沙洲》置于他一切作品集之末,在《伊诺克·阿登》之后便附有《过沙洲》。该诗作于作者八十高龄时,诗歌中流露出作者恬淡的信仰,对死亡将至时的淡然与从容,内心的安宁与祥和。
而诗作《过沙洲》传达的气韵,恰与《伊诺克·阿登》描绘的整个意境相契合。将《过沙洲》附于《伊诺克·阿登》之后,在意境的转换与交接上浑然天成,以此缅怀伊诺克·阿登的爱及世间一切美好的德行。
本诗参引了《过沙洲》的最后两句。其一,源自诗名《默对》及诗歌所传达的“默默承载,平静面对”的意念,在《过沙洲》的幽幽诉说中便可感知。其二,《过沙洲》中淙淙流淌着的美好德行:坦然、隐忍、克制、从容、坚韧、守望,以及面对终极死亡时的那种恬淡与释然,在行走的每个角落,亦复存在。
内心的祥和与释然,大抵是在命运黄沙淘洗后沉淀下来的。苦痛与磨难在这些德行面前被逐一消解,最终融为血脉里流淌着的平静与安宁。这份勇敢承载后的平静,不免让人想到苔丝诀别安吉尔(哈达《德伯家的苔丝》)赴刑时的从容与平静。
世间幸福大抵相同,不幸却千差外别、层次各异。而终究值得我们铭记并感怀的,并非那些数不清的具体的苦痛,而是遭生活拍打、灼炼后,沉潜下来的那份从容与淡然。
peace(摄/华迅)现将诗歌译文及原文附录如下:
译文:
过沙洲【黄杲炘译】
夕阳坠,晚星出
一个呼声唤我多清楚!
当我出海去
河口沙洲莫悲哭
海深邃,洋空阔
潮来海洋总需回头流
满潮水悠悠
流水似睡静无皱
暮色降,晚钟起
钟声之后便是幽幽夜!
当我登船去
别离时分莫哽咽
尘世小,人生短
这潮却能载我去远方
过了沙洲后
但愿当面见领航
原文:
Crossing the Bar【Alfred,Lord Tennyson】
Sunset and evening star,
And one clear call for me!
And may there be no moaning of the bar,
When I put out to sea,
But such a tide as moving seems asleep,
Too full for sound and foam,
When that which drew from out the boundless deep
Turns again home.
Twilight and evening bell,
And after that the dark!
And may there be no sadness of farewell,
When I embark;
For though from out our bourne of Time and Place
The flood may bear me far,
I hope to see my Pilot face to face
When I have crossed the bar.
过了沙洲后,但愿当面见领航 华迅小河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