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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部剧中,给我冲击力最大的、最有戏剧张力的场景,就是彩娟亲眼目睹了旭川是“牛郎”的事实,二人在夜色中声嘶力竭的一场对峙。
我将这个场景分为五个节拍,每个节拍的转折处,都会将二人谈话的内容和内在的情感引入一个新的方向。到最后,二人的情感和态度都与对话开始的时候有相当大的转变。
这场戏开始与彩娟夜晚暗中跟踪旭川想查出他的工作地点,却措不及防地发现他在夜总会坐台,于是愤然离开,旭川赶忙向外追去。
节拍一
旭川
彩娟…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彩娟
你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上班?
你男性的自尊,你的理想、你的抱负呢?!
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为什么!
旭川
我…你说完了没有?
彩娟
没有!你知道你这样做,会让多少人失望吗?
如果美珠姐知道她弟弟竟然是个牛郎…
(潜文本是我很失望)
旭川
够了!如果还有其他赚钱的方法,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要再跟我提什么尊严、什么理想、什么抱负!
我辛辛苦苦工作这么多年,我得到什么?换来什么?一文不名啊!
这是个人吃人的社会,有尊严、有理想、有抱负,又怎么样呢?
到头来还不是跟我一样吗?
我要生存,我要成功,我要养家活口,当理想和现实冲突的时候,我又能选择些什么呢?
我不能让我的妻女饿饭,我更不能让我的老婆瞧不起我!
分析:旭川一开始想冷静地探讨这个问题,然而彩娟受了刺激情绪激动。如果旭川一直以低声下的态度向暴怒的彩娟解释,不仅不符合二人的关系(美珠是长辈般的亲人,彩娟是平等的朋友),而且也缺乏紧张的氛围,使矛盾浮于表面。于是安排彩娟提到美珠,瞬间激发旭川的愤怒情绪,让双方的情绪都达到顶峰,冲突达到白热化。
这一节拍中阐述了旭川的失业使理想与现实背道而驰,他的独白中个人化色彩较淡,倾向于代表一个群体,曾经有理想的、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屈服的一批人。
节拍二
彩娟
如果她知道你在这种地方上班,她当然会瞧不起你!
旭川
我当然不会让她知道!我更相信这个地方,我不会碰到熟人!
除了…除了像你这种刻意来找我的人!
彩娟
赚钱的行业很多,你却选择出卖灵魂的!
旭川
这是一条捷径,我只需要花一年的时间,我就可以累积我重新创业的本钱,你懂吗?
分析:旭川提到妻子,彩娟接话自然地将内容引向旭川个人目前的处境。在这段谈话中,潜文本反映出旭川同意他目前的职业出卖灵魂的,也是丢人的。他选择不会碰到熟人的工作地点,隐瞒家人,正是因为他知道“牛郎”的工作是不会被接受的。彩娟指责他出卖灵魂时,他也没有反驳,而是回答“捷径”,这才是他选择这份工作的真正原因。
节拍三
彩娟
我不懂!要钱,我说过,我可以拿房子抵押贷款借给你,你不需要到这种地方上班!
旭川
贷款的钱不用还吗?我宁愿拿自己当作赌注,我也不要名不正言不顺拿你的钱!
彩娟
好。如果你不怕美珠姐知道,你就尽管做!
分析:这个节拍使谈话的内容更加私人化,进入二人的情感之中,暴露旭川的态度,他不愿与彩娟保持纠缠不清的暧昧关系。在听完这句话之后,我认为彩娟是有些伤心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能用愤怒掩饰悲伤,扯到美珠身上来转移话题。
节拍四
旭川
我做错了什么?!我只不过是陪那些女人,喝酒、聊天、跳舞,从来就没有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情!
站在生意的角度来看,这个社会需求那么大,我只不过是提供…让他们满意的服务罢了。这样错了吗?!
彩娟,请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替我想一想,我不去出卖灵魂,我还有什么其他的本钱吗?我没有家世,没有背景,没有亲人的资助,我想在短时间之内东山再起,我只有走这条路!
分析:从这个节拍开始,二人的道德地位暗中互换了,旭川从理亏的一边换为有理的一边。这时旭川的进一步为自己洗白,其实源于怕被美珠知道的恐惧,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如果被逼到绝境,出于本能的自卫,他就会从承认自己有错,转变为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没有错。
节拍五
彩娟
你看看你的打扮,这根本不是我认识的旭川哥…不是…
旭川
我的工作换了,可我还是以前的我…关于你的事情,我是绝对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至于我的工作,请你尊重我的决定,暂时替我保守秘密,至少不要让美珠还有之玲知道,好不好…
彩娟
不,我办不到!办不到!…
旭川
如果你不珍惜,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那么你就尽管去说吧。因为我早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一个男人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不能没有钱、没有事业!
我用这种方式去赚钱,我没有伤害任何人,我问心无愧!
如果你执意要说的话,我没有办法堵住你的嘴。
但是我希望,你给我的是支持而不是困扰。
彩娟
旭川…我…
旭川
等你回去想清楚以后,你再决定怎么做。
分析:这是个非常重要的节拍,它要解决一个问题:秘密被揭发之后,二人的关系如何发展,彩娟是否会成为旭川的对立面。彩娟开头说“不是我认识的旭川哥”,将阐述大道理的阶段过渡到私人的情感,旭川表示他对彩娟还有很深的情感,希望得到她的支持。彩娟尽管表面还没有松口,但是已经被旭川的理由和情感威胁所打动了,态度有所软化。其实到这个阶段我们已经猜出来了,彩娟不愿去伤害旭川,她会隐藏这个秘密。二人的主动和被动的地位已经与对话开始时换了一个位置。
三边对话
三边对话是指,两方在表达自己的情感和态度时,不是面对面的直接说出,而是借助第三方的事物或者事件来间接表达。
旭川和石康文的篮球“斗牛”就是一个很俗的,但是很典型的三边对话。用球场上的竞技来暗示二人的竞争关系、敌对态度。谁先赢,谁最后赢,都会起到不同的效果。
在这场斗牛中,范旭川一开始占据上风,相对应于他在恋爱中的上风地位,使观众有一种快感。紧接着石康文反击,然而二人打作一团,最终石康文绝地一击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我认为这个结果有两个好处。其一是为范旭川赢得沈之玲做先抑后扬,其二是为结局中范旭川最终的失败埋下了伏笔,有一种浓缩了二人贯穿全剧的斗争的感觉。
矛盾的有效性
在一个场景中,涉及到的矛盾可能很多,有时候人们谈话中也难以避免地牵涉出彼此生活中这样或那样的矛盾,但这些矛盾并不都是重点,因此,如果将有限的、有效的矛盾浓缩到场景中,让它们发挥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那么这个场景就会让人感到干脆利落,清晰了当。反之,如果矛盾无论主次地都呈现出来,就会分散观众的注意力。
以下场景这个例子,范旭川与沈之玲第一次见面后,晚上,旭川将之玲不小心掉在路上的笔记本送到她家。
题外话,这个调情的方法很可爱,旭川先打了个电话说他要来之玲家,之玲有些小激动收拾好家等着,听到门铃开门却没人,只有一份礼物,里面是她的笔记本和便当、巧克力等。
先小小地甜蜜一下,忽然门铃又响了,这时真人才露相。先收到礼物却没见到人,有些惊喜却又有些失落,紧接着人就在门外,可以说很心跳了。
这个二人交谈的场景中,首先说明之玲对旭川的礼物很感激,也很喜欢,对他有好感,这是场景第一个作用。
接着提到晓娟,谈起美珠和旭川的关系,我们发现,旭川撒谎不愿意承认亲姐弟关系。这是第二个作用。
然后二人落座,出现老师约谈家长的典型场景,说一些有关孩子的话题,说道美珠这样的单亲母亲很不容易,要提醒她不要忽视了对孩子的教育。紧接着关键点来了,旭川顺着话题问道晓娟这孩子有什么问题吗,之玲直言道问题还蛮多的,这时,如果接着这个话题下去,谈一些晓娟的问题,就使得场景偏离主题,变得琐粹和婆婆妈妈,因为“孩子”并不是片子着重的主题。因此,作者没有让之玲多说一句废话,电话铃声打断了二人,促使二人进入另一个重要的场景:之芳遭到家暴,旭川出手相助,二人感情升级。这样一来,信息量点到为止,矛盾突出有效。
好啦,三期的分析到此结束了~ 剧虽然老了,但是剧作的方法并未老,娱乐之余长点知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