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林疯了。
街坊邻居都觉得可惜。小林是个女孩，出水芙蓉模样娇嫩嫩的，成绩优异天赋异凛，平日又听话乖巧，大家都很羡慕老林。小林上面有两个哥哥，资质和小林一比差太多，免不了被拿来做对比，但是两个哥哥却对闲话不恼不气，依旧把妹妹放在手心里疼。
小林是全家的宝贝。可是却疯了，大哥看着面前痴傻的妹妹，忍不住抹眼泪；二哥脾气火爆，往厨房拿了把刀要对方偿命。可这事能怪谁呢？小林跑去后山的时候撞见一杀人犯先奸后杀的犯罪全过程，还能留一条命活着回来已经不错了。
林父叹气，说先休学吧。站一旁的数学老师不肯相信，死死盯着小林的表情动作，确定不是假装后，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下个月数学奥赛换成小萍。林母拉着小林手哭得哽咽，小林偏头看着她，疑惑母亲为什么这么难过。
小林不疯的时候还算安宁，但是发起病就有些为难。一家人没有准备，小林第一次发病的时候是夜晚，二哥洗完澡忘记拿睡衣，在卧室里扯嗓子喊妈，全家人在客厅看电视没有听到。他裹着浴巾从厕所出来的时候，看见小妹突然站在房间里，吓了一跳。当他觉得有些奇怪，便看见小林抬头朝她诡异地笑，手上还泛着奇异的光––水果刀！二哥吓到尖叫，跑回浴室反锁门。
这下动静极大，客厅里的人有了反应，进来一看不得了。小林脸部扭曲，挥舞着刀在空气里乱比划，众人不知所措，于是报警。
警察制止小林之后，她才平静下来，又乖乖坐在椅子上。二哥被那一幕吓到面如土色，还没调整过来，大哥安慰他。警察就住在附近，知道小林的事情，对着林父欲言又止。林父知道他想说什么，摆了摆手。
林家家境还算不错，小林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宠溺疼爱，怎么可能让小林去精神病院呢。林父看着惊吓过度的小儿子，心内有不忍，还是按耐住了。
“老林，小林已经这样了，你得替另外两个孩子想想。小林是可惜，可你别犯傻，再造一桩后悔事来！”老林去上班的时候，单位同事趁着午间跑来跟他说。同事都住在一个小区，那些家庭主妇最喜欢八卦，各家家长里短传得可真快。
“再说吧。”老林糊弄过去，他心底还是疼爱小女儿，都说女儿是父亲的棉袄，小林也的的确确最深得他心。
下班后，他特地去市里买了几样小林最喜欢吃的糕点，想起小林小时候爱吃甜又被母亲管束着不让多吃的时候，总会摇晃着他的手撒娇“爸爸~我就想吃一块蛋糕，好不好？”老林一想到往事，鼻头就微酸。
“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
老林进门和妻子打了声招呼，两个儿子已经在房间写作业了，小林坐在沙发上摆弄玩偶。
“小林，小林？快看，爸爸给你买什么了，你最喜欢的！”他把蛋糕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拉着小林坐在椅子上，指引她的视线落在蛋糕上。
老林拿了根勺子，举起小林的手顺势握住勺子挖了一口蛋糕。他看着小林吃进嘴里，却看不见小林像以往一样夸张地夸赞蛋糕美味，有些失落，还是打着精神陪小林继续吃。
二哥正好此时出来，看见蛋糕，也凑上前说要吃。他正伸手准备捏一块，下一秒小林就把手握成拳砸向蛋糕，奶油飞溅。二哥愣住，林母却反应得很快，尖叫着把小儿子往怀里护，用手臂挡住小林扔过来的奶油块。老林连忙拉住小林，低声哄她，把她带进厕所清洗手上的奶油。
“妈？妹妹…怎么了？”二哥皱着眉忍着眼泪问母亲，为什么总是因为自己？母亲摸了摸他的头，说没事的。大哥从房间里出来，默默把桌子上收拾干净。林母看着两个长得几乎一样的儿子都不再说话，又看了一眼厕所方向，心里下了决心。
老林疼女儿她理解，可三个孩子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另外两个孩子也是手心的肉。她不允许为了一个孩子，又牺牲两个。
夜间她整理了语言和丈夫说起这个事，意料之中被反对，两人争吵起来，最后不欢而散。老林抱着被褥往书房去，却见小林房里的灯还亮着，他过去看了一眼，见女儿望着窗外发呆，便进去细心哄她进被窝睡觉。
第二天家里又只剩小林和母亲。母亲看电视，小林玩布偶。电视里是一台综艺，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林母被逗笑，突闻耳边一句轻轻地“妈”，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她扭头看女儿，分明还抱着玩偶呵呵傻笑，那一声似有若无的呢喃，恐怕是自己的幻听。
下午的时候，小林不见了。
林母不过是去邻居那儿说了几句话，回来就发现沙发上没影了。她找遍屋子也没看见小林，托邻居在小区里找，打电话让丈夫快回来，也出门找了。
“怎么回事？！”
老林气喘吁吁还来不及休息，原本一肚子生气，但是看到妻子急得掉眼泪，便只问了缘由就匆匆打电话报警找人。
在小区的花坛看见了小林的布偶，林母抱着布偶跌坐在地嚎啕大哭。其实她有所隐瞒，她回家的时候小林还在的，但是她看见小林坐在二哥房间把他衣服用剪刀剪得粉碎，看到一屋子乱七八糟忍不住口不择言，厉声骂她是不是有病怎么不去死之类的话。她这下清清楚楚看见小林愣住，喊了声“妈？”
但是气头上的她选择摔门离开，当她在楼下平复了心情后，再次上楼，小林不在了。
“爸！妈！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人不见了？”两个哥哥放学回来，听说妹妹消失，一脸震惊。警察在一旁劝不要着急，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
第二天，警察来电，说在河道里发现一具女尸，疑似小林，速来鉴别。
林父林母在邻居关心簇拥下坐上警车，林父让两个儿子在家待着。大哥一脸担心，拉着父亲，踌躇不言。
老林拍了拍儿子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放心吧。”
“那后山…？”
“也放心。”
他看了看毫不知情的妻子和小儿子，想到昨天在河边偶遇女儿时，她那一声熟悉又清晰的“爸~”